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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橋,是他一生的支撐——李國豪先生與東海大橋建設
2013-07-02 


  李國豪緩緩起身,穿上西裝,系好領(lǐng)帶,移坐在輪椅上。他一邊繼續(xù)打著點滴,一邊等候兩位客人來到。這身穿戴使老人顯得格外莊重、格外精神。這是李國豪住進華東醫(yī)院之后很少有的。這一天是2005年1月30日,離開他生命終點還有10天。

  東海大橋是他92年人生中最后關(guān)注的一座大橋

  說起李國豪,人們就會聯(lián)想起橋梁,就像說起華羅庚人們就會想起數(shù)學一樣。李國豪這一生是為橋梁而活著的。他早年學的是土木建筑,但留學德國的博士論文卻是“懸索橋”。新中國第一座長江大橋在武漢江面建起時,李國豪的名字已出現(xiàn)在技術(shù)顧問名單中。建設南京長江大橋,李國豪更擔任了技術(shù)顧問委員會主任。上世紀80年代起,在上海南浦大橋、楊浦大橋、汕頭海灣大橋、虎門珠江大橋、江陰長江大橋的建設中,李國豪一次次擔任專家組組長。無論冰雪北國,還是春雨江南,幾乎每座大橋的工地上都印滿了李國豪的足跡。他漫長而充實的一生,是用大橋連接起來的。

  上世紀90年代中期,關(guān)于建設上海國際航運中心洋山深水港的論證在上海拉開序幕。全國各地專家一致推選李國豪擔任專家組組長。隨著論證的深入,洋山深水港建設藍圖呼之欲出。長達6年的艱苦論證,使專家們對未來的深水港和跨海大橋建設更加充滿信心。2000年秋天,李國豪與14位院士熱情地向中央領(lǐng)導寫信,建議盡快建設上海國際航運中心洋山深水港。他說:上海歷來以港興市,深水港是上海發(fā)展的生命線。院士們的建議得到了中央領(lǐng)導的肯定。

  在人生的最后階段,橋梁依然是李國豪生命的最后支撐。此刻他在華東醫(yī)院等著的客人——黃融與楊志方——就來自東海大橋施工現(xiàn)場。黃融是東海大橋建設指揮長,楊志方是設計部負責人。他們叫李國豪“李校長”,因為他們都畢業(yè)于同濟大學。他們既是李國豪的學生,又是他的同行、忘年交。論起年齡來,李國豪幾乎可以當他們的祖父,但因為他們是從東海大橋趕來,老人又把他們看成是自己重要的客人。

  東海大橋,中國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跨海大橋,是李國豪92年人生中最后關(guān)注的一座大橋。

  “造橋決不能搞花架子,盲目爭什么世界第一。”

  黨中央國務院和上海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上海國際航運中心洋山深水港建設。市委市政府領(lǐng)導多次就深水港和東海大橋的建設問題,與李國豪等專家教授座談討論。李國豪很有把握地說,我們中國的建設隊伍,已經(jīng)有了多年在大江大河造橋的經(jīng)驗,在東海建造一座跨海大橋,技術(shù)上沒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問題。但他又冷靜地指出:建造東海大橋的困難主要是外海施工,海上風急浪高,海底地質(zhì)情況復雜,戰(zhàn)線那么長、工期那么短,一年海上施工時間只有180天。許多重大的考驗還在后頭。

  作為中國年資最高的橋梁專家,李國豪毅然擔起了東海大橋建設專家組組長的重任。

  早在東海大橋設計醞釀階段,黃融他們就跟李校長建立了通話“熱線”;大橋工程進入實質(zhì)性階段后,他們更是為總體設計、建設方案、工程質(zhì)量等問題,頻繁求教于李校長,還常常上門向他匯報工程進展情況,當面聆聽他解決難題的辦法。他們至今已記不清自己拿著東海大橋的各種圖紙,到上海華山路一側(cè)那幢大樓14層的李國豪家去了多少次。只記得每次推開李校長家門,老人都會立刻把手頭工作放下,讓他們坐到自己身邊,傾聽來自建橋第一線的聲音。黃融說,李校長是東海大橋的“主心骨”。楊志方說:在許多關(guān)鍵問題上,李校長為我們把握了方向。

  在大橋設計階段,部分同志曾提出工程建設要“創(chuàng)新”,要“大量采用新技術(shù)、新材料”。李國豪卻說:“創(chuàng)新這個問題,我們要辯證地看。在東海建設這樣規(guī)模的跨海大橋,這本身就是一大創(chuàng)新。至于建橋本身,我倒不主張采用太新的技術(shù)。新,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風險。第一次造跨海大橋已經(jīng)包含了很大風險,如果再加上新技術(shù)、新材料的風險,那就可能招來致命的失敗。我主張采用成熟的、經(jīng)得住時間考驗的技術(shù)。”李國豪這一觀點,成為東海大橋建設的重要原則。

  李國豪反對不切實際的“爭世界第一”。他說:“造橋是一個實打?qū)嵉墓こ蹋瑯蛄旱牡谝皇姑褪菫榻?jīng)濟建設和人民生活服務,決不能搞花架子,盲目地去爭什么世界第一。”

  在李國豪的影響下,大橋指揮部確立了不尚奢華、不圖虛名、簡樸實用、經(jīng)得起歷史考驗的設計思想。

  公里的東海大橋堪稱是一個奇跡,可如果從分段結(jié)構(gòu)來看,都是依靠成熟的技術(shù)來建造的,決不貿(mào)然“弄險”。如主通航孔的斜拉索橋跨徑只有420米,比15年前造的南浦大橋跨徑還要短3米,從技術(shù)上來說,保險系數(shù)大多了。李國豪說,我們要的是大橋100年的設計基準期,而不是什么虛名,硬爭世界第一是不科學的。

  主通航孔是東海大橋中心部位,設計部門當初考慮采用80米跨徑的鋼筋混凝土疊合梁,組成連續(xù)9公里長的鋼結(jié)構(gòu)主梁橋面。李國豪說:你們要注意,海上建橋防腐是一大難題,海水海風都有很強的腐蝕性。既然已經(jīng)為大橋定下了100年基準期,那么設計施工各個方面就都要緊扣這個基準。搞9公里長的鋼結(jié)構(gòu),海上補漆難度大,將來防腐工作怎么做?每年補漆需要多少工時?要堅持100年哪!在李國豪的指導下,這一設計作了重大調(diào)整,鋼結(jié)構(gòu)橋面長度縮短到880米,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

  黃融和楊志方走進病房,看到李校長一身西服、打著點滴在等候他們,心頭涌過一陣熱流。

  這時黃融不禁想起兩年前的一件事。那是在大橋?qū)<医M在上海開的最后一次論證會上,李國豪就設計單位的選擇,鄭重談了自己的意見。他說:“考慮到東海大橋的規(guī)模,我建議選擇兩家設計院來承擔設計任務,一家是上海市政設計院,另一家是鐵道部大橋設計院,由市政院牽頭。這是國內(nèi)兩家力量最強的設計院,他們兩家再聯(lián)手,一定可以拿出第一流的設計方案來。”

  第二天清晨5點鐘,黃融床頭的電話鈴響了,李國豪又把他叫進自己房間,親手交給他一張紙,上面是他手寫的關(guān)于兩家設計院如何分工、如何牽頭等一系列細則。黃融看著李校長疲倦的面容,知道他又是一夜未眠……

  看到學生走進病房門,李校長第一句話就問:大橋情況怎么樣?黃融和楊志方路上商量好,為了讓老人安心養(yǎng)病,工程上有些困難情況暫時不匯報。他們說:大橋箱梁已經(jīng)架完80%,只剩下5公里橋面還沒有接通。李國豪連聲說:好,好!黃融拿出了指揮部編印的《東海大橋》雜志,遞到李校長手里,說,這是最近出的一期,您有空翻翻。李校長打開雜志瀏覽了幾頁,這時林老師(李國豪夫人)說,李校長現(xiàn)在別的什么雜志都不看了,就是這本《東海大橋》,他每期都看。

  李國豪撫摸著雜志封面,說:東海大橋規(guī)模宏大,你們建得這么快,不容易啊。黃融說,現(xiàn)在大橋施工全線鋪開,最多時工地上有1萬多人。李校長語重心長地說,建設東海大橋是歷史給你們的機遇。我們老了,沒有機會了。你們是年輕人,要抓住這個機遇啊。李國豪又說,東海大橋是我這輩子最后關(guān)心的一座大橋,我真想到你們大橋上去走一走、看一看。黃融說,天氣轉(zhuǎn)暖了,一定請林老師陪著李校長到大橋來看看。到時我們派車來接你們。李國豪說,我不知還能不能看到東海大橋……老人的話引起大家一陣心酸。黃融他們安慰道,放心,您一定能看到!可惜李國豪的這一愿望最終沒能實現(xiàn)。10天后,他離開了他的學校和學生,離開了他深愛著的江河、大海和大橋。

  人們用勞動來紀念這位橋梁大師。東海大橋在萬頃波濤中繼續(xù)延伸。幾百條大小施工船在大橋兩側(cè)穿梭。打樁機聲音震天動地。中國最長的一條跨海巨龍,在東海騰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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