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湖州的古橋與橋文化
2011-05-25 來源：浙江在線新聞網站
江南為水鄉(xiāng)澤國，有水必有橋以濟之，橋就成了江南一道亮麗的風景。16世紀葡萄牙人加里奧特·佩雷拉于1553～1563(明嘉靖年間)在華見到古橋曰：“這些石橋工程如此完美，……令我贊嘆不已！”〔1〕湖州自古多橋，據(jù)《永樂大典》記載，湖州一府有711座橋，至清同治《湖州府志》記已達1417座。僅烏鎮(zhèn)一地清代就有橋119座，至今尚存建于明正德十三年(1518)的通濟橋。
明清人喜在橋墩、橋門上刻楹聯(lián)以表達對橋的遐想或贊頌，這樣就有了橋文化。所謂橋文化不僅是指橋梁建筑技術層面而言，更多的是通過橋楹聯(lián)來深化橋的內涵，這才是橋文化的精髓。通過對橋文化的研究，可以詮釋明清江南經濟社會和文化的深刻意蘊，反映這一地域歷史文化的嬗變和演化。當年的文人騷客就是通過橋聯(lián)以抒發(fā)自己的思想情感和對民俗的描摹，也有對善人善舉的頌揚和歷史的懷念。橋的修建自然基于交通的需要，橋建成后就能促進四鄰的交往和經濟發(fā)展，而建橋除官府行為外，大多還是地方人士、寺廟、商人等出資作為善舉而為之的。由于年代久遠，橋圯字毀或字跡模糊，搜輯橋聯(lián)已屬搶救之舉。
杭嘉湖多古橋。王江涇的長虹橋建于明萬歷年間，三孔，長72.8米，寬4.9米，高10.07米，從水面抵橋高18.8米，57級。余杭通濟橋建于東漢熹平四年(175)，洪武元年(1368)改為三孔石橋，長50米，高9.6米，寬8.6米。塘棲廣濟橋，又名通濟橋，俗名長橋，建于明弘治十一年(1498)，七孔石拱橋，長83米，169級。這些都是江南有名古橋。古橋大都有楹聯(lián)，如烏鎮(zhèn)通濟橋，又名西高橋，有橋聯(lián)曰：“寒樹煙中盡烏戍，六朝舊地；夕陽帆外是吳興，幾點遠山”。“通-門開數(shù)萬家，西環(huán)浙水；題橋主人三千里，北望燕京”。長虹橋聯(lián)更多，詩情畫意甚濃：“淑氣風光架嶺送登彼岸；洞天云漢橫梁穩(wěn)步長堤。”“福澤長流物阜民安國泰；慈航普渡江平海晏河清。”“虹影臥澄波，登高遠瞻；南浮越水白，北接吳山綠。”“勸世入善，愿天作福。”“千秋永慶，萬古長齡。”橋楹聯(lián)見景生情，傳遞詩情畫意，真是很好的文學作品。
明清時湖州為江南經濟社會文化發(fā)達地區(qū)，尤以蠶桑絲綢著名。王士性說：“浙十一郡惟湖最富，……西湖多一蠶，是每年有兩秋也。”〔2〕外國來華人士眼中的湖州更是富庶之地。羅馬尼亞人尼·斯·米列斯庫：“湖州府位于大(太)湖之濱，是中國富裕的大城市之一。……處于水鄉(xiāng)，絲綢產品豐富多采。……這里絲綢的產量如此之多，以至一個小城鎮(zhèn)每年繳納的絲綢什一稅就達500000兩黃金。”〔3〕繁榮的經濟離不開交通的暢達，水鄉(xiāng)就離不開橋梁，如雙林鎮(zhèn)就有萬元、化成、萬魁三座古橋。這些古橋至今仍在通行著，可惜風雨侵蝕，有些橋聯(lián)已風化字跡不清了。湖州方志辦深感橋聯(lián)的價值和意義，進行了搶救性的輯集，本文中的一些橋楹聯(lián)采自他們的記錄，附此致謝。
江南的古橋和橋文化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重視，1990年9月日本大阪大學濱島敦俊教授和北海道大學三木聰教授履行中日合作研究《江南三角洲的開發(fā)和社會經濟變遷》課題，曾至湖州、雙林一帶進行實地考察近一個月。筆者也三次來到雙林，對雙林三座古橋進行仔細考察，驚嘆三橋的建筑技術和橋聯(lián)的精美?；蓸蚪ㄓ谒卧v間(1314～1320)，明天順二年重建，高6.6米，長46米，寬3.4米；距東225米就是萬元橋，始建失考，康熙間(1662～1722)改建梁橋，名福成，雍正八年(1730)改環(huán)石橋，道光十四年(1834)重建，二十年落成。橋高7米，長51米，寬3.5米，石欄桿上雕刻著石蹲獅10對；化成橋西122米建有萬魁橋，初為木構，康熙元年(1662)砌石，康熙八年(1669)竣工，乾隆五十五年(1790)改建。高6.8米，長51米，寬3.2米。在不到400米的河道上密集著三座大橋，這足以說明明清時雙林一帶經濟的繁榮。史實證明明代雙林已是江南五大鎮(zhèn)之一，確是蠶桑絲綢的專業(yè)市鎮(zhèn)，鎮(zhèn)周達14里，元時已有十家絹莊，永樂三年(1405)建鎮(zhèn)。嘉靖間“廬井千區(qū)，于郡城東南，稱巨鎮(zhèn)。”〔4〕張廉特為化成橋寫了《重建化成橋碑帖》(成化十一年)：“津梁環(huán)亙，里-駢填”；“雙溪左右延袤數(shù)十里，俗皆織絹，于是四方之商賈咸集以貿易焉”〔5〕。雙林地處江南五府之中心點，是往來蘇杭湖之通道。“東連槜李，北枕姑蘇，南峙含山，西帶菱湖。系嘉杭之捷徑，通吳淞之往來。”〔6〕以產包頭絹、縐著名，是江南最大的絲市場。唐甄說：“吳絲衣天下，聚于雙林。吳越閩番至海島，皆來市焉。五月載銀而至，委積如瓦礫。吳南諸鄉(xiāng)，歲有百十萬之益。……室廬舟楫之繁，庶勝于他所，此蠶之厚利也。”〔7〕“隆萬以來，機杼之家，相沿此業(yè)，巧拙百出。有綾有羅有花紗縐紗；斗綢之縀，有花有素。有重至十五六兩，有輕至二三兩，有連為數(shù)丈，有開為十方。……各直省客商云集貿販，里人賈鬻他方，四時往來不絕。”〔8〕每當晨昏桑，農蠶婦攜繭抱絲過橋來到雙林鎮(zhèn)上交易，所以雙林鎮(zhèn)郊近400米就需有三橋來承載繁忙的人群。作為蘇湖杭通津的三橋，晝夜車水馬龍,船只交織不輟，商旅絡繹不絕，所以在三橋上設立燈桿以照明,“爛然如晝，四方商賈，望桿云集。”
文按：楹聯(lián)是我國傳統(tǒng)語言藝術，是詩詞的演變，它講求對仗、精練，用對偶形式傳遞事物內在的相對性，需有嚴密的邏輯和高超的文字語言修養(yǎng)。上三聯(lián)都是很工整的排偶句式，平仄協(xié)調，地名、事物、風景、動賓等都很對應。
江南的橋文化也體現(xiàn)在吟橋楹聯(lián)之中，通過文人學士對橋的構建、地理環(huán)境、橋的功效等方面描寫和抒發(fā)，寄托了明清文人對繁盛江南的歌頌，追懷了當年建橋者的功德，憶念千秋英雄業(yè)績，內容豐富，意蘊深刻，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時代和地域風貌。所以研究江南地域文化和地域史還應不斷開拓史料資源，橋楹聯(lián)、序聯(lián)、坊聯(lián)、廟聯(lián)等實物史料彌足珍貴！即使從研究方法層面來說，也擴大了史料的范圍。但是這些實物史料將隨時光流逝而慢慢消失，搜集輯錄已是刻不容緩的任務。
整理、編集、撰述、研究楹聯(lián)成績卓著的當推清人梁章鉅，他與兒子梁恭辰著有《楹聯(lián)叢話》，書中稱：“楹聯(lián)之興，肇于五代之桃符。……至推而用之楹柱，蓋自宋始。”至宋元逐漸普遍，迨至明清則在民間頗為流行，喜慶哀悼以及建筑物上都賦以楹聯(lián)，成為摹抒感情的一種文藝形式，其文學功效已為世人所頌揚。清人陳繼昌曰：“片辭數(shù)語，著墨無多，而蔚然薈萃之余，足使忠孝廉節(jié)之悃，百世常新；廟堂瑰瑋之觀，千里如見?？审鹂摄懀皇庳擉炮呁ヒ?；紀勝紀地，何啻梯山航海也。……一為創(chuàng)局，頓成巨觀。”〔9〕
古往今來楹聯(lián)有廟聯(lián)、-宇、勝跡、挽詞、壽聯(lián)、春聯(lián)、船聯(lián)、店聯(lián)、門聯(lián)、亭聯(lián)、坊聯(lián)、酬聯(lián)、慶賀聯(lián)等等，梁章鉅窮一生之力熱心搜集整理成書，可惜在他的《楹聯(lián)叢話》僅收福建浦城縣南浦橋幾幅橋聯(lián)外(見該書260頁)，就沒有注意到千千萬萬分布于江南各地橋上的楹聯(lián)。其實這些貼近民間的橋聯(lián)、亭聯(lián)、坊聯(lián)、店聯(lián)最能代表時代意識和民間文化。因此就這點而言，不能不說而是《楹聯(lián)叢話》的一個小缺陷。
湖州市志辦注意到有關國計民生橋聯(lián)的搜集，其視野、其功力都是值得肯定的。將出版的《湖州市志》和1996年版《桐鄉(xiāng)縣志》(上海書店出版社)已輯集了不少橋聯(lián)，這些橋楹聯(lián)將填補梁氏《楹聯(lián)叢話》之不足，也擴大了地方志書的資料輯集范圍。筆者撰此小文，希望廣大方志工作者在繁忙編志時留意地方歷史文獻中未為人所注目的橋聯(lián)等資料，將這些即將泯失的實物文獻資料輯集起來，以供經濟史、社會史、文化史研究者、方志工作者的需要，其功德亦當無量。
